很久没有见过修伞铺了。款款地,夕阳向我们走来,踱步在林立的楼宇间,东瓯智库,这是一方闹市,温州城最平常普通最不起眼的地段。街道拥挤,车辆往来频繁。人群熙攘,那声响挤着挨着,像一段奔涌的潮水,像一条永不老去的河流,一切都在动,眼前的,耳畔的一切。唯独有一处一动不动。一把五彩的大阳伞,像一朵大树冠,树下栖息着一个笃定且深情的人,他背后的来来往往成了一种风景,任凭谁人也不能干扰他手上的节奏,打乱他手中直锥针脚的步伐。他手上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,然后覆在鞋拐凳上,小巧别致的榔头在鞋帮上敲个不停,绣鞋姑娘坐在红色塑料椅上,穿着一双鞋匠备给客人专用的拖鞋,你都几号出摊?你摆着这个摊子多久了?……像今天午后伞外的雨,有一搭,没一搭子地聊。那修理匠看着像一个雕塑家,用针,用线,缝缝补补,夕阳为他镀了一层金边。记得雪夜深更,窗外的碎雪如乱琼,沿着记忆的小径,迈去,沙沙作响。冯先生执笔,那笔下便能走龙蛇,在先生笔下,黑色的笔画仿佛是温顺的宠物,特别听话,在该停时停,在行时行走,绝不多出一丝一毫,就像恰如其分地挠到痒处。不由让人啧啧称奇。先生是陕西人,长相性格很有秦人的特点,但其书承二王,娟秀。在练习的间隙,冯先生燃一枝烟,在缭绕的烟雾里,我们知道先生要开始讲古了。我是个不大上进的弟子,最喜欢的还是课间的插科打诨,但是我们又不敢放下笔,这边只管抄帖,那边又竖起耳朵细细听。“小时,我最喜欢街角的一个钟表店,每每放学后吃了饭,一扔下碗,我便去钟表店的柜台上趴着。看那个修表匠,夕阳照进那一爿小店,照在那个修表匠的身上,那一刻深深地震撼了我,那种静穆,那种专注,他就端坐在我的眼前,但是我和他就是已经隔开了一个世界。那些我们看上去的零碎,破烂,在他眼里都是一件件精美的工艺品,我也常常在想,我早晨出门的时候,他端坐着,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是端坐在那里,他这一天是怎么度过的?一动不动吗,我甚至曾经一度幻想,自己长大之后能够成为一个到今天我还是很欣赏钟表匠。”先生饱吸了一口烟,烟头红红地,像一颗未能逞志的心,仍有不甘的意。
在儿时的记忆中,大桥头的功德碑旁有一个修伞铺。一辆破旧的三轮车,一把硕大的七彩阳伞,是修补匠所有的家当。那个坡脚的男人,披着一件皮围裙。我总有上千次路过他的摊前,我从未鼓起勇气和他讲话。那总是用自己的手在说话,每一句都那么漂亮,好听到弥合了所有经意或不经意的伤痕。
整理物品,翻箱倒柜,理出很多旧物,一件好久没穿衣裳,一双旧鞋,一直磨去外漆的钢笔,一张被岁月坐瘪的旧沙发,他们就像是被朱笔批上了星象图的判词,难逃丢弃的宿命,。旧物的去留,也是无人在乎的。有些东西用着用着就坏了,想必多数人更是现代人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“换了它”,美其名曰新的不去,旧的不来。当然物质丰盈的现代,也无可厚非。比起修理,可能换一个更加划算。我们没有精力,我们没有时间,我们也不想将就。精致主义,像昨晚上喝了一宿的黄酒,不知晓地什么时候就上了头。
古代有许多行当,关于修补,下到磨剪子铲菜刀,再到锔碗锔瓷,古籍修补,裁缝店,上到女娲补天。四大名著里两个主人公不正是补天的五彩石所剩?如果换却了青天,恐怕四大名著也得少了两部哩。
我们丢掉修补概念的时候,也丢却了对那份岁月积累的深情,如同仿佛丢弃一部分自己的轮廓。
孙杰,生于浙江永嘉,现居鹿城,毕业于湖南第一师范学院,现任温州市绣山中学语文教师,热爱文学与写作,我相信终有一天,我的文字将被寥若星辰的那么几个读者,阅读,并且喜爱,因为这份喜爱,我会永远坚持。
本期编辑:徽州游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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